禮敬潘天壽

  • 作者:蔡樹農
  • 來源:美術報
  • 2017-12-05

潘天壽當初對中國詩書畫印的厚愛,並藉助學院教育的平台對中國詩書畫印注入現代藝術教學的因子,復又以個人詩書畫印的全面性修養融創所爆發的創造性才華,使得他在傳統與現代轉換節點上成為一個不可替代的豐碑式人物。他出生和生活於浙江,由於浙美(現中國美院)自開辦之初便大師林立,固有的中國書畫課目專業不提,即使是油畫水彩,木刻雕塑等等外來新興藝術門類,一旦和這個蔡元培先生創辦起來的中國藝術界的“黃埔軍校”發生關係,便像西湖的風月、西湖的傳奇一樣豐滿而迷離。林風眠、潘天壽、陳之佛、陸維釗、沙孟海、吳茀之、諸樂三……一大串金光閃閃的名字都附貼着杭州西湖邊上這所中國最早的藝術院校,很難想象,要是西湖邊上失去了中國美院,失去了1949年後潘天壽執掌院校帥印這段黃金歲月,西湖的藝術春天會否有如此繁多的曼妙回憶?

  台州人的硬氣加上杭州的靈氣鑄就了潘天壽重器般的大氣藝術,西湖的山水貌似平凡,深入進去則倍感她的玄妙精湛和層層遞進。潘天壽學畫的經歷似乎非常平常,咀嚼《芥子園畫譜》和請益吳昌碩,將海派書畫和明清書畫大家的精髓疊加消化,溝通山水花鳥並輔以幾何塊面的新穎構圖,不厭其煩地錘鍊筆墨線條,遂形成潘氏風格的繪畫堂廡,忠實地踐行了他力主的詩書畫印四全的諾言。他的繪畫語境,每一個單項看基本不脫離傳統樣式,合和組裝則渙然一新中仍能體味傳統的氣息,但卻又實實在在與傳統拉開了距離,高貴、時尚、清麗、厚健、英挺。潘天壽用詩人的敏感細膩、激情澎湃來揮灑他一唱三嘆的筆墨,無論大畫小畫,潘天壽一定刻意其筆下每一個筆觸的技術含金量,他不是沒有懈筆,他的過人之處是在出現懈筆之際即以太極功夫把它遮蔽掉了。黃賓虹山水畫的加法做得出神入化,潘天壽交配了山水花鳥兩翼的繪畫,哪怕看着不簡單,畫面猶然散發出利落明快、潔爽和平的腔調——壽者相,潘天壽的畫充溢精氣神,及至欣賞者亦能提振精氣神。為什麼書畫家能長壽,為什麼喜歡收藏書畫的人多數也能長壽,恐怕書畫筆墨蘊藏的真氣與能量會影響人的壽命。過於鬼怪的筆墨造型會產生“邪氣”“濁氣”而“折壽”,書畫家是應該盡量注意避免的。潘天壽剛正不阿的品格、大氣磅礴的筆墨與天地精神相往來,讀其畫,彷彿“天地有正氣”,神清氣爽,眼睛為之一亮。有人認為“書畫需要大格調,堅決消滅小情趣”,小情趣的東西是不能消滅的,它也有存在的理由和空間,而一個時代如果奉小情趣為經典、為高明,那審美肯定出問題了。潘天壽那幾代的書畫大師們說到底還是屬於浸潤中國傳統文化甚深,知道中國傳統文化博大沉潛而忠誠護衛的“士人”,他們是具有文化擔當的,他們經營的筆墨有溫度、有呼吸、有色彩、有旋律、有思想,作品與人格不分裂,外觀與內省相統一。

  真正超一流的大藝術家一定是有家國情懷、民族自信的,平素謙和的潘天壽之所以比他的同輩藝術家更偉大壯觀一些,是因為他站在一個可以施展拳腳的藝術平台高處時沒有忘記家國情懷、民族情結。他不遺餘力地弘揚發展中國詩書畫印藝術,雖然命運不公和他開了一個玩笑,但歷史還是牢牢把他記住了——記住了他的藝術,記住了他籲請的對中國書畫藝術的學院系統教育,記住了與他一起致力書畫學院教育的名師名家,記住了他曾經講的“我向來不贊成中國畫‘西化’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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